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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《家在秦嶺》系列報道——

    兩代護林人:日行五萬步 用腳步“聽診”秦嶺

    王麗 白鴿 孫挺
    2023年08月04日09:01 | 來源:人民網(wǎng)-陜西頻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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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從秦嶺靜峪保護站進入,步行2個多小時后,原本清晰可見的林間大路漸漸隱去,直到眼前雜草叢生,再也看不到路況。不善言談的趙蒼虎,終于主動了起來,“小心一點,踩我踩過的地方,每一步都踏穩(wěn)了!”他說著回身扶著記者走過密林夾道的一處雜草窩。

    一身迷彩服,一個工具包,一把水壺,一條繩子,這就是“看樹人”趙蒼虎每天巡山的裝備。每天都要走8—10個鐘頭、二三十公里路、四五萬步,平均兩個月磨穿一雙新鞋;黝黑的臉龐,粗糙的一雙大手,炯炯有神的眼睛掩蓋住了他已經(jīng)60歲的滄桑感——趙蒼虎巡山已經(jīng)有43個年頭了……

    澇峪國有生態(tài)林場護林員趙蒼虎。人民網(wǎng) 白鴿攝

    “來一次,就得有一次的作用”

    12665.26公頃,如同巨大的綠帶鑲嵌在秦嶺北麓,這就是西安市鄠邑區(qū)澇峪國有生態(tài)林場天然林資源保護工程區(qū)總面積,也是趙蒼虎和其他十幾名護林員每天需要巡護的森林面積。

    “到了!快到我們栽的那片樹林了!”趙蒼虎加快了腳步,指著前面的一片樹林說。同行的護林員何春燕,趕忙掏出包里的卷尺,準(zhǔn)備測量那片林子的長勢情況,瘦小的身軀麻利地在半人高的野草間穿行。“15年了!這些樹的胸徑長了30多厘米呢!老碗口那么粗了。”何春燕高興地說。

    “看!到了,這是我在20世紀(jì)90年代栽下的落葉松,現(xiàn)在有19米高!”趙蒼虎說著,摸了摸眼前一棵高大的樹木,又輕輕拍了兩下,“這都有感情了,就像我的娃娃,看著它們一點點長大,我值了!”

    說罷,兩人忙活了起來,“這棵抽查無病害,胸徑47厘米.....”他們一個仔細測量,一個記錄在冊。

    趙蒼虎和何春燕在林場內(nèi)巡查。人民網(wǎng) 白鴿攝

    檢查林區(qū)安全、宣傳森林防火知識、了解林區(qū)情況,定期也會開展植樹造林、項目檢查、觀察森林病蟲害情況……這是趙蒼虎、何春燕等護林員們的日常工作。

    “一是記錄安全隱患,比如大樹被風(fēng)吹倒或山體滑坡等。二是要記錄病蟲害情況,這片山林松樹多,一定要操心……”趙蒼虎細數(shù)著工作的點滴細節(jié)。巡山路線的重點是各個森林防火點,有的防火點位置遠又挨著自然村,任務(wù)一點不輕松,有時候一走就是一整天,一袋咸菜、一個大白饃,席地而坐,就是一頓午飯。

    “覺得苦嗎?”記者問。

    趙蒼虎靦腆一笑,何春燕卻替他“搶答”說:“今天這一路不算什么!趙師傅他們有時候一走就是三四天,都得住在山上我們臨時的宿舍里!”

    “樹多、面積大,每條溝都得操心,有時山里黑得早,來不及下山,都是聽著野獸的嗥叫睡著的。所以,來一次,就得有一次的作用!樹娃娃也是一條命哩!”趙蒼虎說,羚牛、野豬,這些年他們在山里見過不少。在2019年的一次巡山中,他們還遇到兩只黑熊堵在路前頭。

    但面對這些困難和可能遭遇的危險,趙蒼虎與何春燕是這樣說的,“時間久了,你就知道你愛它們,它們也就愛你。”“一進林子,人就覺得身上松泛了,心里也高興!就忘了苦了!”

    從“伐木工”變“護林人”

    下午4點多,日頭稍稍溫和起來,撒在林間成了密密的金絲線,時不時有松鼠躥出來,撿著地上的小落果吃。看見我們來,也并不害怕,只是“象征性”地“讓讓路”,甚至一度快要爬上記者的腳面。

    “一點也不怕人呢!”記者感嘆。

    “除了松鼠,還有很多其他的小動物!野雞、麂子,多了去了!我們經(jīng)常遇到。動物有靈性,時間久了它們知道人不會害它,就親近你了。”何春燕說著咯咯笑起來。

    保護和救助野生動物、習(xí)慣性地隨時隨地撿起路人丟的垃圾,早已成了他們的“額外”工作。

    趙蒼虎仔細檢查干枯脫落的樹皮。人民網(wǎng) 白鴿攝

    “那你們是怎么想到要從事這樣的工作?”記者問。

    這一次,趙蒼虎先說起來了,“實話說,剛開始沒有想過什么理想、價值、生態(tài)保護這些觀念。‘天保工程’下來前,我還做過9年伐木工。”

    1980年趙蒼虎跟著哥哥進入林場工作,日常工作就是伐樹,他自己也沒想到從那時起就和樹木結(jié)了一輩子的緣分,直至自己守護的那片林他再也無法割舍。

    “一開始,林場屬于經(jīng)營型林場,每天的工作就是按照指標(biāo)采伐樹木,早上八點出門上山,天黑了下山,生活艱苦又單調(diào)。”趙蒼虎說,1987年林場開始轉(zhuǎn)型成生態(tài)林場,2000年“天保工程”實施,林場內(nèi)不得伐木,所有的職工轉(zhuǎn)崗成為護林員。

    當(dāng)時護林工作的條件并不好,住宿就是簡易窩棚,巡山工作更是艱辛又危險。有人也在此時給他介紹過其它“好”工作,他都拒絕了。“就待在林子里吧,置身森林深處,才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風(fēng)景,這是一種難以說明白的緣分。”

    時間一晃,43年過去了,趙蒼虎已經(jīng)從當(dāng)初的毛頭小子變成了大孫子口中的“樹爺爺”。今年60歲的他,即將退休,但他說自己還會以志愿者的身份繼續(xù)守護在這片密林里。其他護林員聽后也十分高興,“趙師傅經(jīng)驗豐富,是老把式了!不但是松材線蟲病等重大林業(yè)有害生物防控工作的先進個人,還是我們年輕人的百科全書呢!”

    “舍不得呀!沒有林子,總覺得生活少了啥。”趙蒼虎笑說。

    而像趙蒼虎這樣的,從“砍樹人”變“看樹人”的案例并不少。從曾經(jīng)的“油鋸一響,黃金萬兩”,到現(xiàn)在“不砍一棵樹,照樣能致富”,正是因為嘗到了甜頭,越來越多人加入護林、育林、造林行列。

    “全社會都在支持,我們值了!”

    聽說記者要跟訪此次的巡山工作,何春燕有些害羞,“我不會說話,趙師傅說”,是她一路上的口頭禪。但趙蒼虎也并不茍言笑。

    干得多,說得少,更不會用花哨的語言總結(jié)自己的工作——這是一群質(zhì)樸的人。

    “作為一個女性,選擇這樣一份常年在深山的工作,你有想過放棄嗎?”記者問。

    “想過,但父親把我阻止了!”何春燕說。

    1996年,21歲的何春燕成了一名護林員,此時,她的父親已經(jīng)守護林場多年。剛開始,她比較排斥這份枯燥乏味又艱辛的工作,“一整天見不到外面的人,就是在深山老林里用腳去量!林子靜得只剩下鳥兒蟲兒的叫聲。”她十分不解父親的堅持。

    看到同齡姑娘穿著漂亮衣服去沿海城市見識花花世界,何春燕萌生了辭職的念頭。父親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席話,“十年樹人,百年樹木!你現(xiàn)在不知道看樹護樹的好,以后你就知道了,這是極好的工作,也是造福后代的大事!”

    最終,胳膊扭不過大腿,何春燕留了下來。漸漸地,她習(xí)慣了,也“聽懂”了“森林之語”,“那蟲兒鳥兒叫的,聽著聽著就舒服起來了,就像秦嶺在和你說話來著。”

    寒來暑往,韶華清減。何春燕的青春給了這片森林,同時她也成了生態(tài)文明變遷的一名基層見證者。

    何春燕細心查看枝葉的情況。人民網(wǎng) 白鴿攝

    她說,在十多年前,那些亂砍濫伐、違規(guī)用火或者盜采名貴中草藥的不法分子,是屢見不鮮的,有時候還會發(fā)生激烈沖突。周邊的一些村民更是不好打交道,由于他們阻止別人伐木,就受到了村民的白眼。現(xiàn)在,隨著生態(tài)保護政策的宣傳,大家從觀念和行動上都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現(xiàn)在秦嶺的“五亂”少了,在山里遇到的更多是“驢友”和來考察的大學(xué)生。以前排斥他們的村民,成了護林員的幫手,偶爾見了,還會熱情邀請吃碗便飯,有時也會主動向護林員舉報自己發(fā)現(xiàn)的破壞生態(tài)的線索。

    20余年下來,何春燕也有了自己的心得技巧。每次遇到登山客,主動上前聊天,不失時機地勸告對方,不要隨地丟煙頭,注意防火,把每一個小分子,匯聚成大能量。

    “保護站也建起來了,全社會都在關(guān)注和尊重我們的工作,感覺就是父親說的那個日子來了……”說到這里,何春燕潸然淚下。她趕忙擦拭,不好意思地說,“見笑了,我是真心覺得,值了,一輩子值了!”

    何春燕的父親已經(jīng)在2011年去世,她也早已不是當(dāng)初那個吵嚷著要辭職的小姑娘。對這片深山密林,她從“畏”到了“敬”和“愛”,而像她這樣接過父輩護林責(zé)任的下一代,也正漸漸多了起來。

    目前西安市護林員總數(shù)約1700人。全市13個國有林場分布在鄠邑區(qū)、臨潼區(qū)、長安區(qū)、周至縣和藍田縣,國有林場護林員總數(shù)約900人。越來越多的“趙蒼虎”和“何春燕”加入其中,近兩年還有“90后”入隊。

    雄姿獨立屹山巔,秦嶺雄風(fēng)萬丈間。這里是歷史常吟的青卷,也是文明交匯的華章。眾力并則萬鈞舉,人心齊則泰山移。隨著西安市保護舉措上的一次次“重磅加碼”,秦嶺也正不斷走向“深綠”。舉目望去,“林濤”起伏,無邊無際……

    (責(zé)編:白鴿、吳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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